只是作为分享和探讨,希望可以引发大家的思考;
黄教授最早从1999年就开始研究,
当时的中国还是城乡高速发展,经济蓄势待发的年代,
黄教授在深圳下沙农民楼里,开始了20年的专题研究;
应该说非常符合我小时候对这个行业的印象,
幽暗的发廊和穿着艳俗的包臀裙/吊带背心的女子,
妖红的灯光和霓虹灯,还有玻璃门上贴着“洗剪吹”大字;
应该说第五代导演的很多现实题材作品里也展现过这些“暧昧”的形象;
黄教授先给我们铺开了一个她这几十年的田野调查地图。
大概划分为如下阶段
一、1999-2002年: 四川、深圳、东北、 新疆、云南、宁夏、广西
这个阶段她关注的是: 劳动力市场、非正规就业、职业流动,这样一些议题。例如90年代初在四川某个小镇招商引资想建设开发区,可是开发区没建成,红灯区建成了;最后导致当地成了小姐的培训基地,小姐外流到其他地区发展;
以及在01、02年时,她在艾滋病防治背景下关注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做了大量的深入访谈。
二、2010年至今: 山东、天津、深圳、云南、广西
随着扫黄在各地的执行,她开始更关注扫黄对他们的影响,以及关注那些服务于小姐人群的草根组织的发展。
她归纳总结的性产业网络关系图实在让人大开眼界:
性产业ABC扫盲图,处在中心位置的是妈咪、小姐跟嫖客
分享到这里,大家已经可以看得出,这个产业本身包含的社会关系复杂性,任何一个组织和所谓职业的产生,都是一个协作系统在运作的结果;对于一个灰色产业而言,跟各方处理(支持力量、保护力量、阻力因素)好关系,就显得格外重要。
黄教授回答了我们三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1.中国有多少“小姐”?——界限模糊,很难界定,无法统计出准确数据。因为存在有正当职业的兼职小姐,如何界定和核算?
2.谁是小姐?哪位小姐?——产业里的分层也是很严重的,站街的小姐跟天上人间的小姐,差距大概不亚于教授跟助教的差别。她们主要研究都是小发廊,因为天上人间太贵了,田野调查经费有限,哈哈。总而言之,小姐工作的场所实际上差异性非常大。即便是同一类场所,它们内部的管理形式,以及权力关系也是非常不一样的。甚至有小姐合资雇佣经纪人,拓宽客源的,这种关系有时候就被倒置了。
3.为什么要当小姐?——这个问题和我们问为啥在日本会有人去做AV女优有异曲同工的地方。而黄教授总结了了一下他们的原因:
看了一下,其他大部分的理由还能理解,但有一些就颇为挑战我们的认知了:“这是我的生活方式”“有时候我还挺享受的”。
可想而知,在中国道德环境下,能表达这样的想法,是有多怪异?是心理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这不是一个简单就能下结论的话题。
另外,还有一个突破的传统认知的,就是小姐最怕的其实是媒体记者曝光,并不是一般人认为的警察或者什么性病和艾滋病。“扫黄我不怕,顶多就是我受一点苦,但是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被媒体曝光了,我就跳楼。”
“警察叔叔跟记者朋友手下留情,至少打个码。”道德风险和曝光风险,是排在他们的首要位置的。
性等级
黄教授在这里给我们普及了一个学术概念:性等级。
小姐所从事的职业,在很多社会和性别文化里,是注定被歧视的。
一位人类学家,Gayle Rubin,她在《关于性的思考》中用到了一个概念, 叫性等级,或者性阶序。每个社会都会根据一定的道德规范,在性方面把不同的人群进行分层。社会对待处在不同等级位置的性与性别人群的社会态度不同,法律制度的介入也不同。
这个等级提醒我们思考:这个等级是如何被划出来的?谁有权力来划这条线?凭什么有些人因为性与性别的不同,不符合某些人设定的规范,就要受到歧视,甚至面临被清扫的境地?而且每个社会不同而且随着时间的变化也会有所变化。
性产业也发生了变化
这里面黄教授也带来了几个颠覆认知的例子:有亲人之间合伙从业的;男性性工作者越来越多;嫖客老年化;小姐从业人员年轻化,00后很早就开始出现了,而且她们的从业观念是享乐,来钱快,赚来并不是做买卖,而单纯满足自己的生活欲望。
最后的思考
我觉得黄教授做了几十年的深入研究,而且研究的话题非常敏感,作为一名女性学者和社会学者,可以看得出她的魄力和异于常人的洞悉;
这是一个学者的冒险和孤勇,全凭她这个问题的浓厚兴趣和强烈使命,甚至,我觉得她是站在更大尺度的人文关怀和社会人权的角度在阐述她的想法的。
“边缘的议题,往往反映的主流的问题。”小姐身处边缘,但她们处在被讨论、被审视、被批判还有被治理的中心。
看完黄教授的分享之前,其实我必须承认我对这个行业是带着“道德偏见”,我觉得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我知道自己不是歧视她们,我知道历史社会的复杂性,生活逻辑的多样性。我是真的能接受,有些人从业这个行业,是享受的和自我心甘情愿的选择。
很多网友在看完整个演讲分享,最不满的是黄教授最后把话题上升到“道德问题”“道德秩序”;试图呼吁我们不要用文明、道德利刃去指责他人生活,绑架他人。
她号召我们去公允地思考道德秩序,尊重不同的人不同的活法,善待我们与他人的关系。毕竟活着本身就不容易。
在我看来,她的研究很好地填补了对于小姐群体和这个灰色产业的社会意义上的认知,推动我们重新认识我们关于“性”“性教育”“社会权力”的历史关系,十分有现实意义。
总而言之,我们不忌惮去探讨社会问题,不害怕去谈“性”以及围绕在“性”相关的正常或敏感话题,因为它只是现实生活以及我们作为人的一个组成部分而已。
而这种“不忌惮”,需要社会慢慢凝聚共识,也欢迎大家去谈论和思考。不是为了得出什么具体的结论,因为“探讨、思索”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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